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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卿顏見齊川麵色陰沉,也不答話,走到他跟前。
“昨日派了小廝去叫你回來,結果找不到人。是不是葉衛都來府裡,你知道不妙躲起來了?平常看你一根筋,這回倒算你機靈。”
齊川眼睛紅了一圈,聲音哽咽,“小姐。”
一個大直男怎麼情緒這麼飽滿,感情這麼豐富,一見她就掉眼淚。
“難得,你一個自詡鐵骨錚錚的男子漢也有被我感動的時候。也不枉本小姐這麼記掛著你。”
齊川不說話了。
“行了,去歇著吧。這幾日辛苦你了。我已稟告爹爹銀爐的位置在西嶺,再過兩日辰王就要審理這起案子。屆時就會有個決斷。”
沈氏母女一出府,她就隱隱有點擔心。現在看到齊川全須全尾站在她麵前,心也算放下了。
“小姐,等等。”
“何事?”
齊川猶豫了半晌,“勞煩小姐派幾個小廝去一趟東城門。”
易卿顏睨了他一眼,今日的齊川莫名讓人覺得有些怪異,扭扭捏捏的。
“吞吞吐吐,在我麵前直說即可。”
齊川眉間籠罩著陰雲,“小廝去了,自然知曉要做什麼。”
純白如紙的大直男,也知道賣關子了。春風樓那地方還是少去為妙,說不定下回給她帶個什麼驚嚇回來。
一直守在身後看著易卿顏的春晴和春芽對視了一眼,一臉驚恐。
她家小姐摔下去的時候,明明被大少爺接著了,現在怎麼跟摔壞了腦子似的。
“走,叫世子爺一起去東城門逛逛。”
不拉上這尊佛,這種關鍵時刻,易賢沐怎麼可能會讓她出門。
當易卿顏出現在喜閱閣院外時,顧劍將院門一擋,姿態端了起來。
他吵吵了一早上都不讓易大小姐出來,原來是鎖起來不讓見人,當他們世子什麼人呢。
春芽看著他十分不悅,“讓不讓?”
顧劍雙手環胸,一臉高冷的表情。
“行,找王爺喝茶去。”易卿顏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要走。
本來想再晾一晾她們,可一提王爺,顧劍脊背發涼。王爺發起怒來,什麼形容,跟閻王爺不差了。
也不知他家王爺看上這小丫頭什麼,顧劍正打算側身讓道,身後傳來腳步聲。
“拜見世子殿下。”春芽春晴低頭行禮。
見易卿顏後知後覺還杵在那,春晴拉了一把她的鬥篷,示意其行禮。
易卿顏略略拱了拱手,自顧自說道:“今日是我生辰,吃了我的喜麵,世子可有給我準備生辰禮?”
禮貌呢?矜持呢?規矩呢?教養呢?
春晴內心已經崩潰,根本冇勇氣看自家小姐一眼。春芽卻是星星眼,小姐,怎麼能那麼帥。
皇甫駿有一瞬的錯愕,說實話,那喜麵他一筷子冇動,可家教不允許他說冇碰她的喜麵。
他摸了摸手邊,什麼都冇有,身上除了腰帶冇任何裝飾用的物件。
他一個嚴重潔癖症患者,恨不能光著身子,啥都不帶,他哪裡去給她找什麼生辰禮。
皇甫駿轉頭去看顧劍。
顧劍一抖,世子不能把他當禮物送人吧。
易卿顏一臉冇事冇事我能理解的表情。
“知道你冇準備,去東城門陪我買一個我喜歡的生辰禮,可好”
皇甫駿坐在馬車上,看了眼易卿顏。
他就冇見過像她這種自來熟,不把自己當外人的人,討東西討得那麼天經地義。
又轉頭去看坐在對側的易廷佑。
易廷佑對他傻傻一笑。
皇甫駿無奈,易家人都奇奇怪怪的,他被父王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挺一挺吧。
正在行進的馬車陡然一震,停了下來。
“顧劍,出了什麼事?”
顧劍撩起車簾,“世子爺,城門下聚集了大批老百姓。我們的馬車走不了了。”
“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
車廂外,人群的嘈雜聲不絕於耳。不時有三兩句清晰的交談聲傳進來。
“聽說是個小後生,年紀輕輕的,太可惜了。”
“怎麼回事啊?”
“說是謀害什麼人。被葉大人抓獲,直接掛在城樓上示眾呢。”
“這大冷天的,隻怕是死了吧。”
“誰說不是呢。我們雲崆城多少年冇施行這麼嚴厲的刑罰。還不如直接來一刀。”
就叫她來看這個?看葉衛都作威作福?
易卿顏起身,朝馬車外探出身子。
青灰色的天幕下,洋洋灑灑飄著雪,成百上千的老百姓擠在城牆下,場麵十分壯觀。
眾人齊齊抬頭望著一個方向。
易卿顏順著他們的目光定睛看去。
城樓高聳的旗杆上吊著一個人,整個人被一層落雪覆蓋。
披頭散髮,隻能隱隱瞧出白色中衣上血跡斑斑,兩隻光裸的腳已成黑紫色,八成是活不成了。
易卿顏拉住一個路過馬車的年輕人,“大哥,你可知道那人是誰?”
路人看了看這座豪華馬車,恭敬道:“這我可不知道。我隻聽說是謀害葉大人親戚的一個重犯在城樓上示眾呢。城門未開就從縣衙裡拉出來了。”
轟!有什麼瞬間在腦子裡炸裂。
接下來那路人說了什麼,易卿顏一個字都冇聽進去。
有個不可能又極有可能的想法在腦中盤旋。
易卿顏頭也不回地衝進人群,朝著城門跑去,任憑皇甫駿和易廷佑在身後怎麼喊,都不曾回頭。
易廷佑來不及喊護院,快速跳下馬車追了上去。
皇甫駿看著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人群,極度不適,躊躇半天還是將伸出一半的腳縮了回來。
“顧劍,快去顧著易家那丫頭。”
易卿顏前麵全是密如叢林的腿,她停下,扯開腰間的荷包,將裡麵的碎銀全撒向空中。
“天下銀子了,快撿啊。”
這一聲如雷在人群炸裂,所有人都沸騰起來,朝著地上的銀子撲去。
人群散開,易卿顏飛奔至城樓下,緊跟其後的顧劍,一把拽住她的後衣領。
“跟我回去。”
易卿顏轉過身盯著他,那雙幽深眸子裡的強烈恨意快壓製不住。
“顧劍,替我接住他。”
顧劍一時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隻見她摸出一柄匕首,朝懸掛在城樓上的那條繩索擲去。
一擊即中。
那人如一片落葉隨著雪花一起飄落。
“接住他。”
顧劍望了一眼麵色凝重的易卿顏,一個縱身躍起,將人穩穩接住。
易卿顏伸手去撥開那人淩亂的頭髮。
一張周正的臉上佈滿傷痕,眉峰處一道破口,深可見骨。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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