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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卿顏又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樣。
“我知道了。”
皇甫容玦忽然感覺自己跟不上她的腦子。
“你又知道?”
“定是你心上人已獲得你外祖父的認可。你外祖不想她沾血,故替她出手殺我,好騰位置給她。”
這回,皇甫容玦已經被氣笑,三句不離棒打鴛鴦的戲碼,事事都往這上麵靠。
他來瓊州尋人不過是為了驗證宴七百是否知曉易卿顏就是幫他解寒毒之人。
從前他從未對宴七百有過懷疑。若九年前他果真祛除過寒毒,一定會告知宴七百是何人幫他解了毒。
易卿顏來京後,幾次三番與他接觸,這次他又執意來尋易卿顏,宴七百終於按耐不住。
記憶回來那一瞬,他才意識到,早在易卿顏還是小肉糰子時,他就曾為守護她動了放棄複仇的念頭。
宴七百因此囚禁他,抹去他的記憶,又重新在他身上下寒毒。就是為了讓他繼續做他的馬前卒,好為其鋪路。
他這一生真是可笑又可悲。
唯一真心待他的人,他竟然忘了,還利用她,致使她陷入險境。
此刻,他無比慶幸跳崖時腦子跟著心跳走,纔沒鑄成不可挽回的大錯。
皇甫容玦拉回思緒,遙遙望向易卿顏,鄭重道:“無論他出於何目的,往後你一定要提防他。”
萬籟俱寂。
迴應他的是低低的酣眠聲。
皇甫容玦勾唇,靜坐了良久,起身走到易卿顏身側。他單膝跪地,伸出近乎半透明的手指,遲疑著撫摸她的臉。
“阿顏,好夢。”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低沉的嗓音。
“醒醒,快醒醒。”
易卿顏睡得昏沉,勉強睜開眼,正好對上一張過分蒼白的臉。
此時天剛矇矇亮,瞧著時間尚早,易卿顏側了側身,又將眼皮合上。
“彆吵,我再睡會兒。”
皇甫容玦加快語速,“他們就快搜到這裡,跟我走。”
易卿顏一激靈,動了動胳膊。經過一夜休整,身體不像昨晚那般疼痛,肩膀上的窟窿已長出粉白的新肉
她踉蹌起身,急忙跟上去。
此處經過暗河侵蝕形成了一個天然山洞。由於旱災,地下水水位下降,隻餘下一股指寬的水道流向山洞深處。
皇甫容玦快走兩步在前麵帶路,他閃進一條岔道,轉身去看易卿顏有冇有跟上。
“另一條通道通往地下暗河,跟著我,彆走錯。”
黑暗,幽閉,窒息,無法掙脫,易卿顏想想這些就不適,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快步跟上。
越往深處空間越大,濕噠噠的冷風灌進來,易卿顏不禁打了個寒噤。
昏暗的光線下,易卿顏逐漸看不清皇甫容玦的身影。
“你走慢些,我看不清路。你身上帶了火摺子嗎?”
皇甫容玦靜了一瞬,“冇帶。我就在前麵,安心跟著。”
雖是這麼說,可易卿顏總覺得心裡墜墜,說不上哪裡不對。
四周安靜得可怕,腳尖時不時踢到石子,呼吸聲在黑暗裡更顯突兀。
電光火石間,被她忽略的一個細節驟然放大,易卿顏隻覺得胸腔內的心臟急跳起來。
一個人的腳步聲,一個人的呼吸聲,完全感覺不到第二個人的存在。
可皇甫容玦的聲音還在前方不斷傳來。
“我查探了幾處岔道,隻有這條路有出口,直通山頂。你居住的庵堂附近有一道地縫,正是這個山洞的出口。”
“我們離山頂並不遠,但洞內路線曲折,大約需要走上三個時辰,才能到洞口。“
“不遠處會路過一個涵洞,裡麵蟄伏著不少蝙蝠,你心裡有個準備。路過時,彆被那些亂竄的東西嚇到。”
見易卿顏不出聲,他喚她。
“能否跟上?跟著我的聲音,我就在你前麵。”
易卿顏依舊不說話,皇甫容玦的聲音落在原地。
“是不是身體吃不住?你的幾處斷骨才長合確實不宜多動。實在走不動,停下來歇歇。
”
易卿顏立在原地,冷冷道:“今日話多得不像你。“
皇甫容玦沉默了半晌。
“你說你怕黑,我不過說話分散你的注意力罷了。”
“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善解人意。”
丟下這句話,易卿顏頭也不回地朝來的方向疾步狂奔。
回到墜落處,易卿顏四下裡翻找,終於在角落的沙礫下找到了渾身是血的身影。
頭顱下一灘粘稠的猩紅早已凝固,精雕玉琢的臉此刻慘白如紙。
易卿顏俯首貼近他的胸口,體溫尚存,心跳卻幾不可聞。她又顫著手去探鼻息,呼吸已停。
像是剛冇氣不久。
她擦了擦手裡的冷汗,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鎮定。
不知何時,皇甫容玦的虛影出現在她身旁,他看向地上的人彷彿在看彆人。
“還是被你發現了。”
易卿顏剜了他一眼,“你真是個瘋子,為何要這麼做?”
皇甫容玦肅著臉,默不作聲。哪怕他忘了她,在他性命攸關之際,她就算捨棄自己也會救他。
昨日墜崖時,她放手時便做了這樣的打算,他不允許再發生這樣的事。
易卿顏動作很快,雙手交疊到心臟處,持續按壓三十次後,撬開他的嘴連吹了兩口氣。
如此十組,易卿顏的額頭已有細汗冒出,雙手開始打顫,可心臟冇有絲毫起跳的反應。
她自身內傷嚴重,加之將大部分藥丸都給了皇甫容玦,身體隻恢複了兩三成,根本無法支撐她消耗太多體力。
皇甫容玦眉頭緊鎖,“你既已試過,知道迴天乏術,不必再浪費自己的體力。”
易卿顏眼皮也不抬一下,繼續按壓。
“你就認定我救不了你?”
易卿顏趴伏到他胸口,心臟已然沉寂,依舊無法自主搏動。
“清醒一點,已經斷氣你如何救?不管你怎麼做,都不可能再把人救活。”
“我一定會救活你。”
皇甫容玦毫不在乎的語氣刺疼了易卿顏的神經。她雙眸噴火,憤懣道:
“昨晚你的處境已是如此凶險,故意不叫我發現。現在又誆騙我殺手追到這裡,叫我趕緊離開。你以為你在做什麼,捨己爲人?”
皇甫容玦麵無表情,“不然又能如何?我已是個死人。我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你有何不能接受。為了一個死人折損自己,愚蠢。”
易卿顏冷笑,“我跳下懸崖那一刻,難道不是死人?你想為了一個死人賠上自己的命,我也定不會讓你如願。”
若是昨晚就發現他的不同尋常,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被動。
可若不是休息了一夜,她連起身都困難,哪裡有體力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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