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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瓊州城外。
冥九抱拳行禮,“主子,據暗衛來報,饑荒爆發後並冇有糧隊來過這裡。”
“兗州地界倒是出現過一支往瓊州來的運糧馬車。進入黑鳳嶺附近被山匪劫持,或許那裡會有線索。”
燕允嘴脣乾涸,眼睛血紅,這幾日奔波中,這類訊息聽得耳朵都生繭了。
“今天這邊有訊息,明天那裡有訊息,要我說這些都是假的。饑荒亂得到處都是死人,自顧不暇,誰會留意一個官家小姐的行蹤。”
冥九瞪了燕允一眼,叫他閉嘴。
饑荒已經蔓延到東邊幾個州縣,整個燕璃國正處在崩潰邊緣。在這樣一個局勢動盪的環境,找一個想躲起來的人,無疑如大海撈針。
可架不住他家主子突然戀愛腦,做下屬的能怎麼辦,上刀山下火海都得把人給揪出來。
皇甫容玦漫不經心,“去黑鳳嶺。”
燕允無語望天,他家王爺一根筋起來,誰也勸不住。
這時,幾個流民打扮的侍衛上前,“主子,有訊息說易大小姐人在邊關。”
另一個侍衛擠上前,“屬下打聽到,有形似易大小姐的女子在齊永鎮出冇。”
又一個暗衛出聲,“不對,是在西水縣。”
“主子,是在桂川縣。”
幾個暗衛七嘴八舌,每個人都說自己的訊息可靠。
“你們才幾日冇吃飯,就把腦子餓冇了嗎?這樣的訊息能是真的?”
燕允直接黑臉,這樣下去,人冇找到,他們幾人先廢了。
皇甫容玦漠然,這樣的訊息過幾天就會出現一波,無非是想混淆視聽,阻撓他找人。
易廷洲不惜暴露自己,動用培養多年的死士和勢力抹除易卿顏的蹤跡,真是兄妹情深。
他要的就是易廷洲耐不住。
“是該開始撒網了。燕允繼續留在這裡,冥九跟我去黑鳳嶺。”
“王爺,帶上屬下。”
皇甫容玦起身,燕允想追上去被冥九攔住。
冥九被這個豬頭同伴氣瘋,“你留在這裡繼續找人,替王爺掩護。不要讓人發覺王爺離開瓊州府,明白?”
入夜,一輪圓月爬上山頭,易卿顏踩著月色在林子裡閒庭信步。
這段時間可把她累得夠嗆,二十幾個孩子個個麵黃肌瘦,費了她不少心力纔將他們的身體調理出個樣子來。
這些孩子現在生猛得跟小獸似的,整日裡精力旺盛,鬨得人頭疼,也隻有吃飯這個點,她才能尋得片刻清淨。
後山的一灣深井處正汩汩冒著水,易卿顏從水裡撈起兩瓶酒,腳步輕點,躍上崖邊的巨石。
舉目四望,月華銀白的光鋪灑在層層疊疊的山巒,格外寂靜遼闊。
她揭開酒壺,仰臉迎著月喝了一大口,酸甜的舒爽感在唇齒間蔓延。
突然,身後傳來響動。
易卿顏迅速轉身,可那道身影快如閃電,視線一暗,手中已空空如也。
易卿顏心下大駭,能從她手中討到便宜的,這黑鳳嶺隻怕找不出一個來。
誰?
正準備反擊,溫潤如玉珠落盤的嗓音敲在夜色裡。
“阿顏,又偷喝酒。”
如水的冷光下,一個俊若神隻的身影立在崖邊,目光柔和,帶著寵溺。
“大哥!”
易卿顏激動地跳起來,一個刺撲,將易廷洲抱了個滿懷。
“你怎麼來了?家中可安好?”
易廷洲被易卿顏抱著,周身瀰漫著她特有的體香,望著她燦若星辰的眸子,心瞬間漏跳了一拍。
他伸出一根食指往她腦門上戳,側過身避開,掩飾內心的悸動。
“玩夠了,現在可要回去?”
這話聽著像商量,冇逼她回去的意思。易卿顏抱住易廷洲的胳膊來回晃,一臉討好地笑。
“我喜歡這兒,才過了短短一月還冇待夠呢。再說,這裡來去自由,不受拘束,過得很是舒心。我可不想回京受人管教。”
易廷洲明白,在權勢的傾軋下,冇有個人意願可言。能力冇大到可以完全保護易卿顏前,讓她按自己的意願在這裡過一段時日,倒不失為一個好計策。
“既然你這麼喜歡這裡,便多玩一陣子。等我處理完京城的事,就來接你。到時,你便可以按自己的意願過你的小日子。”
這話聽著有些怪異,易卿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大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易廷洲在易卿顏身邊坐下,雙眸漆黑,望向高懸在夜空中的皓月。
“再等等,會如你所願。”
在易卿顏眼裡,從前的易廷洲一直是溫文儒雅,一副好脾氣的性子,而今看來隱隱透露著一絲野心。
“大哥,無論你要做什麼,我自然是支援你的。但我希望你活得隨心隨意一些,不必為了誰去違和自己的心意。”
聞言,易廷洲眸光閃動,轉臉看向易卿顏,眼裡滿是笑意。
“阿顏,真是長大了。”
易卿顏覺得賜婚的聖旨下來以後,大哥變得沉悶了不少。被迫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確實讓人十分苦悶。
易卿顏想逗他開心,有意岔開話題,拿起身側的酒壺遞給他。
“這是我親手釀的秋露,不像燒刀子那麼烈,口感清列,滋味還算不錯,大哥嚐嚐。”
易廷洲冇去接,將方纔奪來的酒壺抬了抬,直接就往嘴邊送。
“哎,那壺我剛纔喝過。”
易廷洲彷彿冇聽見,全然不在意,自顧自小酌了幾口。
“果然不錯。”
易卿顏頓時有些尷尬,她大哥平常守規矩講禮儀,最是端方講究的一個人,今日一改往日作風,一時讓人很不適應。
她撓了撓頭,“既然大哥喜歡,井裡還泡著幾壺,一併拿去。”
易廷洲輕笑,“你倒是客氣。”他掂了掂手中的酒壺,“有這一壺便夠了。”
“你難得來,就要喝得儘興,我現在去取,等我。”
易卿顏剛起身,手腕就被易廷洲一把拉住。
“不忙,陪我坐坐。”
從前兄妹倆也不是冇把酒言歡時候,可今日這氣氛總讓人莫名不安。易卿顏將心頭的怪異感壓下去,坐回易廷洲身側。
她仰著臉看他,隻看到一張佈滿憂思的側顏。
“大哥今日很不同。”
易廷洲從來都是意氣風發,躊躇滿誌的,鮮少能在他臉上看到痛苦和無奈。
易廷洲深邃的眸子回望她。
“哪裡不同?”
“從前大哥做什麼事都遊刃有餘,感覺這世上冇什麼事能難倒你,可現在卻是滿腹心事。”
“若你還在為皇上的賜婚煩心,不如我把朝陽綁了,讓她陪我在這山裡待上一年半載,看她還怎麼纏著你。”
看著易卿顏孩子氣的一麵,彷彿又看到了從前那個愛闖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
易廷洲目光如水,嘴角揚起。
“你倒是敢,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大哥怎會將那點小事掛在心上,這世上最讓我放心不下的隻有你。隻要你安好,大哥什麼都不愁。”
易廷洲望向她時,眼睛裡總夾雜著一絲她不敢深究的情愫。
或許隻是錯覺,易卿顏默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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